青衣行 三（3）
忽的门开了。蓝玉姑娘示意“外面风大，宰相允你进来。”
何立低头点了点，向蓝玉致谢。进屋后也不上前，仅是远远站着。
“过来些”那人道。
“下官怕不是染了风寒，莫要过给您了。”何立轻语。
那人见何立往往不设屏风，就算有，也让何立上前些，何立向来是依他的。今日这番说词竟是与自己置气，是在怪他太不信任自己，不知自己如何忠心为主。
“你向来如此。”那人咳了两声，沉默了一阵，单吐出这几个字。
向来如此。
他何立向来如此，时而疏离，时而亲近。然而他的疏离中，又透着忠心依附之感，让你觉得他情愿低眉顺骨；而他的亲近又自带屏障，仿佛处处是雷池，越不过，抓不住。这种亲近，只体现在他的话中，心里如何作想，与你几分亲厚，只有何立自己才知道。
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。
这股子劲儿让人甘心被何立玩弄。他喜欢变戏法，弄人心，依他便是。
何立自然明白那人何意，也怕他与自己算起旧账。自己到底依附于人，狐假虎威，只能装作不懂，“下官一直如此，跟着宰相多年，一直未变。”
这是打感情牌了，何立这些年干事确实没得说，也算得上忠心耿耿，那红色官袍袖口一挥“罢了”。算是不与他计较什么，默了提醒他一句，“堂堂宰相府总管，不必事事亲为，莫要与底下人走的太近，失了身份。”
“宰相所言，下官都记着。”那人微哼一声，表示知晓。莫了又问起，“那个与你在门口的小将领……”“亲兵营副统领，孙均。”他与你相交非浅，想必也有些本事，带他来见我。”
何立得令亲自去找孙均，想必那人仍在亲兵营。何立话不多说，也没再生挑逗那人的心思，只是稍作提醒，“孙副统领，话要慎言，咱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。”
那秦桧何等城府，自然知道何立的谨慎，话不透风，且待从孙均这里了解一二。何立本以为事情过去，没成想又传唤孙均，一时竟不知这宰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是赏是罚，暂且没个定论，只能叮嘱孙均，莫要害了自己。
孙均跟在何立身后，不知这两人捣什么鬼，也不知何立是好心提醒，还是起的本就是变戏法图一乐的心思。
孙均向来是不喜勾心斗角的，也便不再去想，见招拆招吧。
空了心思，目力所及，便会入心，心里不装事，装的便是周遭一切。
该让何立走在后面的，孙均想。
这人腰肢实在纤细，走起路来自会动摇，摆动幅度恰到好处，隐而不露，艳而不妖。不似烟花之地的女子般，故意而为之，更像是闺秀蒙纱，端庄优雅又着实勾人。何立的身段也没有浪费这细腰，从背部看，他无一丝多余的肉，线条流畅，背部紧实。到臀处，因着这腰的纤细，更显得臀部紧俏。
草！
孙均到底血气方刚，年轻气盛，对着不上心之人尚且罢了，对着本就有说不清，道不明心思的人，他实在难忍。兀的动了动喉结压了压犯上之欲，也亏得盔甲厚重，无人看见他的狼狈不堪。
就快到楼下，何立忽然停步，孙均一路贪心，跟的太紧，差点撞上何立，庆幸刹住了脚，悻悻的退了一小步。那半步距离，孙均既想逾矩，体会那人的温暖，又生怕那人知晓，误了许多事。这般纠结，孙均只觉心烦，幸好半步之距给他带来的不止烦躁，还有他的味道。
府中粗人多，又都行武，身上难免汗味多，即使孙均严整军容军纪，少了酒气臭气，大家又都干干净净，经常洗澡换衣，也至多是皂荚味儿，却已实属不易。
而这何立身上是淡淡竹溪檀香，这倒不是他乃一介文人，身上有书卷气。同为文官的武义淳与他们一等人差不多，书记官也如此。何立的味道是独一份儿的。
檀香名贵，应是宰相特赐的。
孙均走神之时，何立已禀明宰相人已带到，这会儿也令他上去。何立自是陪同，生怕他说错话。未曾想宰相单召孙均一人，何立在城墙拐角处候着。
这是连听都不让他听了。也罢，他只求孙均聪明点，却也不知宰相是何问法，只能等，看这小狼崽子是渡他还是害他。
屋内。
孙均进屋，一边行礼回话，一边辨别屋内的味道——好似不是何立身上的那种。孙均顿时心情大好，也可以专心回话了。
“孙均，你是叫孙均对吗？”宰相微微说到。
“是，在下亲兵营副统领孙均。”
“嗯…”那人咳了几声，“何总管对你赞誉有加，今日一见，果真年少有为。”孙均不成想宰相竟是夸奖自己，搞不明白他的想法，只能顺着话茬接下去，“孙均不敢，多谢何大人提携！”高位者不管他的客套话，继续说到，“你与何立相交不浅，能让他开金口的人不多，想必你深得他的信任。”
孙均诧异，他并不知道何立竟如此看重他，却也觉得奇怪，如若真是这般……何故来时提醒他慎言。
孙均看似避重就近，却回答到了秦桧想知道之处，“我与何大人不过同僚下属关系，至于相交不浅，恐怕孙某还不够资格，与大人也不过几次交谈。何大人对府中众人一视同仁，孙某还得再谢何大人记挂。”
态度恳切，看起来都是真的喽。
再说也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，纵使言辞再恳切，他秦桧也不会信。只是有的话有些事点到为止即可。
“既如此，本相擢升你为亲兵营统领，莫要辜负了本相与何大人的信任。”话说完，就让蓝玉送他出去了。
孙均行至拐角，见何立靠在城墙，这次是在等他了。
何立不言，孙均自然会告知他发生何事。
“宰相很信任你啊何大人，他好像很听你话，托你的福，宰相擢升我为亲兵营统领。多谢何大人提携。”说完，便看都不看何立一眼，拂衣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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